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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塄子

2019-01-18 10:39 来源:散文网


  屋里暖气融融,窗外寒雪飘飘,席《沁园春·雪》中妙句:“原驰蜡象,欲与天公试比高。”在心中浮现。是啊,在这大雪纷飞中,故乡的那一道南原,不也就是这样的吗!雄浑高迈,坦荡如砥的南原,在这满天飞雪之时,放眼望去不也是生气勃勃,充满活力,正“驰”向天际,要与老天比比高下吗?小时,去灞河,出了家门向南走,抬头南望就是“南原”,象平川上一道大塄挡住了南望的视线,我们跟着大人把它叫成了“原塄子”,其实就是陈忠实写的那个“白鹿原”。
  
  那时与小伙伴去河滩,边走边望着原塄子,大孩子指着与天相挨的那个土台台说那就是台湾,不懂事的我们也信以为真。后来上学看了中国地图才知道全是逗我们玩呢。原塄子象耸立的一道屏风,沟沟梁梁或折叠或舒展的呈现着无限生机;象绽开的书画长卷,春绿夏黄秋红冬白的变化着五光十色;似一堵城墙,圈起了灞河流经的这一川道公园。灞河远道而来依偎着原塄子坡根向西北流去,把一川分割成了南原与北岭,滋润了长长的川道,使之比旱原和北岭富庶几分。
  
  原坡上,梯田层层,纵横沟梁长着杏树、桃树、柿树、不知名的杂树。夏季,满坡小麦随风翻浪,处处丰收在望;秋季,满坡玉米禾穗含露,家家安居乐业。每天落日余晖,川道尽染晚霞,西原坡上汉朝薄太后陵墓镶上金顶。收工下坡的农家人,荷锄悠走心满意足,后面跟着牛儿蹄声嗒嗒。夜色降临,黑呼呼的原塄子勾画出自然蜿蜒的轮廓剪影,默默的展示着雄壮的厚实。树荫笼罩的村庄忽闪着零星灯火,偶然的一两声犬吠,增添了原塄子的开阔、安祥与神秘。(散文网 www.sanwen.org.cn)
  
  我村对岸原坡上的几间窖洞住着一户周姓人家,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还没入社,种着自己的地,收着自己的粮,养鸡养狗,自给自足,自在自乐。不知过了几年后才入了社,过起了生产队的日子。我们村在原坡上有地,有名的就是八亩坡,那里长满了柿树,年年金秋硕果累累。村上看坡人,就住在周家附近。因为有村上人,所以我们小孩子常到这里来,渴了就去要水喝。春天满坡转着割青草,夏天爬到树上摘青杏,秋天树林里面拾柴禾,冬天开心放眼观雪景,闲浪胡逛乱成精,坐在树上看老鹰在天空上盘旋,看野兔在坡野上奔跑。每次到八亩坡来,就怕周家那条狗。若听说拴着,就放心了。
  
  儿时的足迹踏遍了原坡,可一直没到原塄子上面看看去,不知道那里是个什么样子,常凭自己的想象来琢磨。13岁那年暑假,父亲带着我去原上吴村庙参加县举办的美术学习班,终于解开了困扰在我心里的疑问。当时,我跟着父亲随同其他人,坐车从县城东边上原,经过鲸鱼沟、鹿走沟、吴村庙那条老街,来到一所小学,学习班就在这里举行。前后半个月,我每天跟着父亲吃饭休息,象参会人员一样天天坐在教室里听报告。有幸见到了全县基层农村,县文化馆,省美院等许多知名画家和书画爱好者。休息时,常常走出学校,来到田间地头,欣赏原塄子上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。
  
  原塄子是经过几百万年形成的黄土台原,一条鲸鱼沟将其分成南原与北原两部分。原高坡陡,地势雄伟,平坦开阔,是古长安东面的天然屏障。文物遗迹丰富,庙宇寺观众多,有清凉寺、太平寺、永福寺等七十多处。够得上文化大原、历史名原。
  
  西周末期,镐京无险可守,周平王带领执掌星象扶乩等大臣们及其母亲和家人,登上原塄子察看可否在此修建都城。不料半路上母亲突染重疾,天色已晚,便在寺庙设下行宫,让母亲及卫队结对扎营。黎明时分,东南崇山峻岭之间,一只雪白神鹿,双眼红光,口含灵芝,环绕祥光瑞气,飘云生风冉冉而来。周平王命令围猎此鹿。白鹿一惊,灵芝掉落小谷,扭头向西南跑去,到了南塬坡折头向西北而去。前方有座孤零小庙,周围没有村庄,白鹿绕庙一周,继续向前奔跑十多里,来到一个村庄。村边有座女娲词,两株苍柏相依相抱,白鹿刚在树下草丛休息,周平王卫队已蜂拥而至。受惊白鹿闯入村中迷失方向,折而向西南,从西原坡进入铲河谷道,消失在苇蒿丛中。周平王担心母亲急匆匆回赶,走到南塬北塬交界时,却发现白鹿从铲河流溪地源头向开始发现白鹿的寺庙方向慢走。于是再次命令围追,卫队先锋将军疲惫不堪中丢了指挥腰刀。情急中周平王开弓射中了白鹿。白鹿带伤跑过周平王母亲身边后消失了。周平王母亲说这是神鹿,专为消灾播福而来,深感此原康乐、幸福,吉祥,命令停止围猎,乩星择日修建都城立石界碑。人们发现,凡是经过白鹿祥光照及的地方,万木繁荣,五谷丰登,六畜兴旺,毒虫灭绝,人寿年丰。为纪念这只带来吉祥的白鹿,把原塄子叫成白鹿塬,把白鹿在东南方向经过的沟叫鹿走沟,把白鹿绕行一周的“无村庙”叫鹿走村,把卫队将军腰刀丢落的地方叫腰刀村,把白鹿戴箭的村叫为戴寨村,把白鹿小憩过后迷失方向的村叫迷鹿村,把白鹿迷失方向跑倒的坡叫鹿倒坡,把白鹿最后从西原下坡进入铲河的村叫神鹿坊。并建起白鹿观、白鹿祠、白鹿庙等场所,祭祀神鹿。白鹿寺就建在白鹿从南山出来最先踏上、最终消失的地方,六七十年代文革破四旧时白鹿寺还在,这里的那个村子也叫成白鹿寺村。
  
  原塄子又称为万寿山、万灵山,许多庙宇大殿正中都挂有“白鹿福地”的牌匾。传说中的福禄寿神仙总是和鹿形影不离,古人臆想中的吉祥物麒麟也是在鹿的形态上加工创造,传说白蛇到万寿山盗取灵芝便在于此。
  
  汉高祖刘邦悄悄离开鸿门宴后,从一路向南,下了北岭,过了灞河,上了塬坡,开始了他称王称帝的辉煌历程。南北朝时原塄子人慧玉法师,智胜法师,早于唐玄焋百年赴印度求法,佛教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,两位法师发挥了奠基的重要作用。唐代,原塄子是皇家猎园,李世民曾带卫队到这里为母亲求药。唐代原塄子人著名画家韩干,历经十余年,成为画马神手。明末原塄子人刘宗敏,驰骋疆场,屡建奇功,被封“权将军”、“汝侯”,是17世纪中叶旧中国大地上叱咤风云的一位英雄人物。
  
  原塄子也是一方革命热土。1920年孟村乡成立了勉学会,在陕西革命史上留下深深一笔。1927年1月成立农民代表大会,点燃了蓝田县农民协会运动的火种。1927年4月,由张含辉、陈子敬等宣传发动,在郗家村成立了蓝田地区第一个党组织,输送了一大批优秀分子,使蓝田地区的革命面貌焕然一新。原海军司令员原塄子人赵启民为民除害、护送汪峰、令白匪闻风丧胆的;陕西省省长的赵伯平德高望重,对家乡怀有浓浓深情,他也是原塄子人。
  
  原塄子人崇尚武术。小时听大人讲,原上有个王东曹,一身的武功,几十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。可有一次遭人暗算,打斗中有人扬起黄土迷了王东曹的眼睛,那伙人趁机一拥而上……我长大后在县城上学时,看见蓝田县剧院门口,有个老人摆着滩,卖瓜籽、花生、香烟等日用品,身板硬朗,言语浑厚,留着黄白间杂的长胡须,知情人说那就是王东曹老人,我终于知道了壮士的样子。原塄子上还有个姓周的习武人,在韩城老城开有武馆。我在韩城教学时,还与学校家在蓝田原塄子上的樊老师一起去过周家武馆。这樊老师也是习武练拳之人,以周为师,功夫非同一般。我所在学校还有个蓝田原塄子的人,姓肖,我们平时称为“肖师”,干练瘦硬,为人厚道,爱武术会拳脚,房子里兵器架上,插满了刀、枪、剑、棍、戈、戟、叉、锤、斧、钺、铲等各种器械,件件上面红缨缨分外耀眼。
  
  原塄子人朴实憨厚,祖祖辈辈吼着激越高亢的秦腔,以农为主,凭借双手,造就了“鹿原秋霁”的升平景象。为生计也常常无反顾地出外闹荡,做饭,经商,弄生意,留下了一代代苍凉的背影,走出了一辈辈辉煌的前程。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,原塄子人手拿斧头,肩扛锯子,来到全国各地遍做沙发,所挣之钱源源不断的通过邮局送回家里,影响震天,红火几载,历史名篇,在岁月长河中留下重重一笔。
  
  开放之初,原塄子坡根走出了一位名人。那年《陕西日报》刊登了短篇小说《信任》,引起了我们村上人的热议,因为作者陈忠实就生活在河对岸西安东郊灞桥区西蒋村。早年灞河为渠时,两岸就是一个村。有次村上有人过事,人们指着刚进门的陈忠实,说河那边西蒋村人来了。其实,我们村上有好几家都是陈忠实的亲戚,逢年过节,平时走动,到河滩劳动,天天都能见到,太了解太熟悉了。儿时割草时,见到过陈忠实在原坡上挖尖草,休息时披一件黑色上衣,坐在石头上,擦着火柴,给别人点着,给自己点着,就这样的坐着抽着聊着,说古说今,说天说地,说乡情说民风。收工回家路上,晚上纳凉休闲,逢节相见交流,时时都有原塄子的话题。他常常思索着原塄子的悠久的历史,他一直追问他们的西蒋村一个姓蒋的都没有,为什么叫做蒋村。
  
  多少年后,陈忠实写成了《白鹿原》,用文字再现了原塄子上的历史传奇。小说以素有“仁义村”之称的白鹿村为背景,描写了白姓和鹿姓两大家族祖孙三代的恩怨纷争,浓缩了从清末到建国之初近乎半个世纪历史内涵。生动再现了朱先生洞察世事,令人对世事万物大彻大悟的传奇。一九九二年《白鹿原》一经问世,评论界欢呼,新闻界惊叹,海内外读者争相购阅赞赏欢迎,可谓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中所罕见。从此原塄子因《白鹿原》而名播天下。人们再看原塄子时,都叫成了白鹿原。
  
  与昔日相比,如今的原坡也发生了变化,农民广种樱桃,企业修建厂房,大专院校建立新校,影视剧不断拍摄。从2015年5月23日起,一帮子艺术家,就在原上的影视城开始拍摄50集电视连续剧《白鹿原》,让我们翘首以待。
  
  原塄子大大小小的沟壑遗落着小时的趣事,所有的随着我的高考升学全都掩埋在记忆里。追逐往事,更多的是感谢原塄子给了儿时的欢乐。正是有了小时农村的那段生活,才使得无论岁月过去多少,总是忘不了那个原塄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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